
非常感谢市卫生计生委的领导给我的这次跟各位领导、同事面对面一起分享援坦经历和感受的机会。回想起两年前市领导、局领导给我们送行时,崔市长的教诲鼓励“不畏艰难,做齐鲁好儿女”,此情此景仿佛就在昨天。
两年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值得总结汲取的东西却很多。下面,我简要汇报一下自己两年来的援坦经历。
一、顾全大局、敢于担当
山东省第23届援坦医疗队员的选拔工作开始于2012年下半年。当我响应号召,报名参加援坦医疗队,并最终被选为援坦队员时候,除了感到激动、自豪外,内心深处还是有很多的顾虑。一是对坦桑不够了解,只知道贫穷落后,实不知巍峨的乞力马扎罗、气象万千的东非大裂谷、壮观的动物大迁徙背后掩盖的是艾滋病、疟疾肆虐,危险丛生;往届援外队员曾经有感染艾滋病的先例,而患疟疾的频率很高,平均一年至少感染两次;二是两年的援坦周期偏长。父母、岳父母年近70岁,身体也不太好;而我自己经过多年的努力,刚刚建造了一个温馨的小家庭,儿子只有三岁多点,正准备去上幼儿园;年幼的他正是亲情懵懂和我建立父子感情的时候,我猝然离开他可能难以接受。三是完全陌生的环境,极为落后的医疗状况,我是否有能力去胜任,去完成好这项神圣工作。离别在即,我无暇掩饰自己的顾虑和忐忑不安,跟父母妻儿倾心交谈,希望劝慰他们安心,赢得他们的支持,也希望他们的鼓舞能减轻我的顾虑。妻子对我的决定是万般的纠结,心里一下子怎么也接受不了。先不说将来的两年既要独自照看4位老人,还要抚育我们的儿子的辛苦,从我们个人感情上她也实在接受不了一下子离别2年。尽管如此,她又不想影响我的决定,因为援坦是一项政治使命,也是报效祖国、展现自己,自我历练的好机会,于公于私妻子都不能拒绝。于是妻子就在这样的纠结中度过了半年时间,直到我飞离祖国。相对于妻子的柔弱,父母亲和岳父母表现的极为坚强,都表示支持我的工作,不用担心他们的身体和年幼的儿子,让我放心去援坦。最后我下定决心,坚定意志援坦,放下顾虑踏上非洲之路,是与父母家庭的支持分不开。
二、不畏艰难、甘于奉献
虽然我们对坦桑的生活环境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真正到了我们的驻地---马拉省木索玛市,我还是被震惊了,这个所谓的省会城市远没有我们那的一个城镇繁华。一路上也没遇到像样的马路,分不清市里和郊区的区别,看不尽的崎岖坑洼;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低矮的房屋掩映在高大的树木丛里;衣衫破旧,鲜有着履的少年,废弃的自行车外胎还是常见的玩具。飞禽走兽很多,或在空中盘旋或在地上散步,要不是看见可口可乐的广告牌子,我真以为这里没有人居住。车轮生尘,恍惚间仿佛穿越到了三十年前熟知的农村生活。驻地就在维多利亚湖边,一排低矮的房屋,每人陋室一间,不过20平米,一桌、一凳、一床;往床上一坐,吱嘎吱嘎的响,仔细一看,一根床腿坏了;屋顶上到处都是漏雨的痕迹,角落积尘、蛛网横生。厨房又小又脏,一推门就看到拼命躲闪到橱子里的老鼠,还好这里的老鼠挺“害羞”。市里只有一个菜市场,相比于国内的琳琅满目,这里只有几种常见的蔬菜:土豆、西红柿、洋葱,其它叫不出名的当地菜,只看样子真怀疑能不能吃。酱醋调料是没得买的,也没有山东人喜欢的葱,一来当地人不吃,二来几百公里内就四个中国人,也没有商店专门做我们的生意。米面有的买,但是口感都不如国内的;大米吃着硬,而面缺乏韧性,蒸馒头的时候很难揉的光洁圆滑。匆匆一会面,木索玛给我们的感觉不算好,但还不至于让我们惧怕,既来之则安之,几个人协作先起炉灶做饭。忙活半天,弄了两个菜,真要吃了才发现了大问题---没有筷子可用。当地黑人不用筷子,都是用手抓或者用刀叉吃西餐。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顿时感觉眼前发黑,原来这就是坦桑的现实啊,实不知还会碰上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怎么对待生活,生活就会怎么对待我们,我们决定调整自己的心态,努力去改善驻地环境,先营造一个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唯有生活好了才能工作好。先修理了一下床,给坏的床腿做了假肢;用药箱子和塑料袋做了一个简易垃圾娄,一用就是两年;翻箱倒柜找了上届队员留下的筷子先用着,也不管长短不一了;找邻居帮忙买来老鼠药,洒遍厨房卧室;所有的床铺连续暴晒了几天,驱潮的同时主要是驱赶跳蚤;把院子里的荒地开垦出来,种上从国内带来的菜种子;跟我们队长家的嫂子学会了蒸馒头,炒菜;所有的这一切都处理好了,临近正式上班了,我们几个却先后得了疟疾,一病不起。入坦时,我们对疟疾是做了足够的思想准备的,也带着驱蚊药,但是一忙碌起来,加上身体疲惫,不太适应那里的气候,防范意识一松懈就中招了。反复的发烧、寒战、呕吐和腹泻,没几天身体就垮了。躺在床上,看着晃动的蚊帐,入坦时的壮志豪情顿时化作了对家人的思念,对儿子的思念,那时候的我就像自己不到4岁的儿子一样,特别希望爸妈在身边。尽管病的很严重,还不敢告诉家人,怕无端加重他们的牵挂。我当时就担心耽误了工作怎么办,我不担心病,我知道再严重也是暂时的,肯定能好,历史上还没有队员因为疟疾而殉职的。但是新队员来了上不了班,坦桑医护会怎么看待我这个援坦专家,会不会有负国家所托,影响国家的形象。在国内我从没有见过疟疾病人,对疟疾的了解全部来自书本,这样更增添了忧惧感。驻地的黄队长是老队员了,对疟疾的治疗有经验,让我们赶紧用上药,青蒿素的疗效很好,带来的副作用却很大,胃肠道反应严重,一点饭也吃不进去,几天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2周的时间,体重下降了10公斤,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视频时可是心疼坏了父母妻儿,我当时打趣说这是最好的减肥方法。
三、救死扶伤、大爱无疆
木索马医院是马腊省唯一的一家省级医疗单位,也是中国医疗队40余年来不断援助的重点医院,承担着城区5万余人,全省120万左右的居民的医疗保健工作。有了这个国家及城市给我的震撼,我对医院不怎么看好,但是从内心深处又希望他能够不那么差,于是我带着一颗无比忐忑的心随着老队员来到医院。木索马医院设有急诊科,门诊(包括内、外科,耳鼻喉科,妇产科,儿科,传染科,内分泌科等),病房,ICU,手术室。医生是全科医生,全院轮转,夜班全院就只有一个医生值班,每个病区设一个护士;我们中国医生24小时听班,随叫随到。病房是男女分着住的,有点象国外的教会医院,这点似乎比国内先进。整个医院的化验检查相当落后。设备有一台X线机器,一台普通超声(修理中),一台心电图机(中国提供);化验室目前能查三大常规,肝肾功能(只限于AST, ALT, Cr,BUN),部分寄生虫和疟原虫。
因为就这一台心电图机子,所以满医院可以看见我做心电图的身影。这在国内都是实习同学干的活,可是在木索玛就我和医院的院长懂得看心电图,每个月能做到120例心电图。有时候感觉真没必要做,但是看到坦桑医生开的申请单,还真不忍心拒绝。免费的检查就当给当地人提供一种福利和安心吧。有时候半夜三更找会诊,我急忙去了,以为有急诊病人呢,到了才知道是值班护士发现白天有心电图的医嘱没有处理。
医护人员专业水平低,药品器械短缺、辅助检查有限、病人依从性差是木索马医院的四个主要特点,而这些特点也严重影响着我的内科诊疗工作,不仅限制我发挥自己的技术特长,还得做很多额外的宣教工作。在坦桑,偏远山村甚至还依靠巫医治病。有一次我碰到一个肩背疼痛的患者,给她查体的时候发现背上很多的黑色伤痕,仔细问来才知道,那是他们村里医生的止痛方法,在皮肤上割了很多小伤口,把药撒进去。我当时就觉得很不可思议,文明天空下怎么还能容得下如此的愚昧呢!当地护士无论是静脉采血还是肌肉注射从来不消毒,采血也不用止血带,实在抽不出来了就随便找个东西,有时候可能就是一根橡胶手套一结扎;更让我意外的是,他们不知道血常规管是直接可以透过皮塞往里注射的,竟然都是拔下皮塞,往里注血。这里还不具备文明的基础条件,外界的文明突然涌入,可能会让他们手足失措。坦桑脾大肝硬化腹水的病人多,但是很少做腹腔穿刺,也没有装置。我就用留置针、输液器和尿袋做了简易装置。第一次去做腹腔穿刺,让护士准备东西,结果就准备了这三样。我又让准备消毒液,无菌手套等一系列的必需品,他们全然不把这种手术的无菌概念放在心里。
上班没多久,我就经历了一次考验。一天晚上12点多医院来车接我去会诊,我上车后发现车上多了个护士,我问什么情况,护士告诉我病人是她老公,也是医院的牙医,突然腹痛难忍。等我到了医院看见疼的大汗淋漓的病人,仔细问了病史,做了心电图和腹部B超,考虑是大量饮酒导致的急性胰腺炎。这种疾病在国内也算急重症,在坦桑什么也不能查,没法来判断疾病的严重程度,药物也很有限,除了两种抗菌药,别的都没有。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利用有限的医疗资源制定了一个相对完美的治疗方案,包括密切观察生命体征变化,绝对禁饮食、止痛、补液、抗感染。我深知道这样落后的条件下治疗这样的重病人真的很冒险,但是他们期盼的目光流露出的那种仰望尊敬又迫使我不得不去治疗。如果我让他连夜转院,自己是少担责任风险了,但是这样做不但让病人家属失望,更重要的是也有损援坦专家的光辉形象。为此只能接下这个重担,尽全力去救治他。心中就想这不仅是拯救一个生命,也是吹响新的中国专家入坦号角的时候,此时绝不能退缩。我推掉其他不着急的工作,每天早上上班前我去探视他,评估病情,安慰家属和病人,虽然没有什么药可供我选择来调整医嘱,但是我也在这样的条件下做到一丝不苟。功夫不负有心人,病人熬过危险期,挺过早期的病情反复,竟然一天好过一天。事后很长时间护士见到我总是说谢谢,斯瓦西里语,Asanta sana,而我再见了那个牙医总是告诫他不能再饮酒了。



在坦桑你给于当地人一点帮助,他们就会时刻想着感激你,传诵你的美名。遗憾的是人力有限,并非是病都能治疗,很多腹胀的青少年,都是疟疾或者血吸虫感染导致的肝脾肿大、腹水。脾大、脾亢、严重贫血,除了手术没有好办法;而肝硬化腹水的病人,除了腹腔引流实在也没有什么有时效的方法,而这个方法也只不过是缓解腹胀,延缓不了他们逐渐衰竭的身体。有一次,一个孩子挺着肿大的肚子走进我的诊室,他是本院护士的亲戚,听说来了中国专家慕名而来。我看了一下他的病例,原来是肾母细胞瘤的病人,曾在达累斯萨拉姆医院诊断过。我告诉他,这病我治不了,我可以帮他放掉腹水,改善症状后,他再去坦桑首都医院治疗。等翻译把我的话转达给病人及其家属后,家属对我们说他们选择放弃治疗了,因为家门口的中国专家也治不了,他们也不指望能去其他地方看了,经济条件也不允许。
不管是成人还是儿童,放弃治疗是坦桑病情稍微严重的病人最常见的选择方式,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能力负担较重的医药费。每个家庭人口都很多,吃饭已经耗尽所有的财力,实在没有更多的医疗预算。儿童在感染疟疾后很容易发展成重症,脑型疟疾,在非洲5岁以下的儿童每天因为疟疾死亡大约3000人,因此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家族的兴旺,坦桑尼亚鼓励生育,生存下来的孩子在一定程度上有自然选择的意味,适者生存。对儿童来说疟疾治疗不及时确实是很危险,办法也有限,但是其他的情况放弃了就太可惜。有一次中午我去耳鼻喉科找我们队长一起下班。他也在看最后的病人了,是急诊过来的1岁左右的小孩,被妈妈抱在怀里,无力的哭泣,声音有些哑。他的妈妈想让他吃些奶,可是刚吃一会儿就吐了。他妈妈连忙用衣服接住孩子吐出来的东西,唯恐弄脏了地面。我想找个垃圾篓却也没有找到,就告诉她让孩子吐地上吧,一会再打扫。小孩子吐的有气无力,渐渐地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孩子的妈妈却是一副在我看来很不正常的平静。不禁想起儿子曾经也有一次呕吐不止。半夜三更身为大夫的我也是惊惶无措,用最快的时间赶到医院,一路绿灯的完成腹部彩超,又让儿科的同事看过,最后确诊没有大事后,打了一针止吐剂后回家。直到他安然睡去,我和妻子才放下心来,现在想来还是感到一些惊恐。看着已经哭不出声来的小孩子,我问队长啥情况,队长说吞了个硬币,这里没有内镜,告诉他们去木万扎医院,他们正在考虑。此去木万扎医院大约300公里,平时自驾车也得3个多小时,如果坐公车至少得5个小时,这孩子如何能够再遭受5小时的痛苦。即便到了木万扎,也是晚上7点以后了,人生地不熟地能不能顺利看上病也很难说,家属还有工夫在这考虑,真是不可理解。队长整理东西准备下班,这时他的医助对病人母亲说,不想去木万扎医院就回家吧。等等,回家!这么小的孩子回家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很清楚。我诧异的看着护士,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解释说这位母亲有好几个孩子。好几个孩子就可以放弃这个吗?我不知道该对护士和这位年轻的母亲说什么好,一个1岁的孩子就是吞了个硬币就回家等死,这是谁能想象的到啊?在这个遥远的国度,不是亲身经历谁又能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呢?无论是什么原因让母亲平静地看着孩子在自己的怀里呕吐不止,甚至最终接受放弃治疗,但是我知道每个孩子都是父母心头的肉。都是一样的十月怀胎,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坦桑,他们只是肤色不同;尽管有的生活在蜜罐里,唯恐风吹雨淋;有的却生活在荒芜的土地上不得不接受着本不至于致命的威胁。也许我永远理解不了此时此刻这位母亲目前的平静,正如她也永远理解不了那夜我的惊恐不安。在坦桑没有焦躁的病人,没有愤怒的家属,没有因为对医院一点地不满意就恶言相向甚至挥刀乱砍,每个人都在社会既定的框架里默默地接受着看似理所当然的一切,看似是一种对生命的漠视,其实却是对严酷现实的无可奈何,对心酸的习以为常。三个月来的触动终于在这一刻喷薄而出,我看了一眼要跟我一起工作两年的队长,转过头来眼泪还是流了下来。队长已经是第三次来援助坦桑了,虽是见惯了这里的生生死死,只是那一瞬间,这铮铮铁汉分明也是泪眼婆娑。
这一刻我也明白了交接班时上届队员对我的忠告,不要带着太多的同情心去工作,不然会很累。可是人非草木,我怎能无动于衷,我当时就想提议用我们的医疗队的车送他去大医院,我也知道这很不现实,即使能帮助这一位,我们又能帮得了多少人呢。在坦桑这么落后的医疗环境下,个人再努力也不过是是杯水车薪,还得依靠社会的整体进步,依靠医疗机构的综合改善。
每天都会遇到很多的医疗悲剧,很多在我们国家可以预防可以治疗的疾病,最终发展成不可救药。一天晚上去外科病房会诊,我觉得很奇怪,什么样的外科病人需要我会诊,难道是术后的病人,为了方便诊疗,我邀请了同事高峰一起去。到了病房后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趴在床上,屁股上包扎着纱布,插着尿管。原来这个孩子2个月前突然不会走路了,慢慢的也不能小便了,就插了尿管,躺在床上。现在因为屁股溃烂下肢水肿来就诊。这种疾病我是第一次碰到,一是还真考虑不出是什么病,只好反复问病史,问发病时间,发病时还有什么症状等等。他的父亲补充说孩子喜欢踢球,发病前发烧了几天,后来就瘫痪了。这个病史让我想到了坦桑尚未完全灭绝的一种传染病---脊髓灰质炎(polio)。这种疾病在坦桑时有流行,医疗队入坦前是专门服用了疫苗的。我想直接把这个疾病告诉病人家属,又怕他接受不了,只能循序渐进试探性的问问他在坦桑首都有亲戚吗,有能力去那吗,孩子的疾病最好去那做进一步检查,木索玛医院的护理和治疗很难达到治疗这个病的要求。等他明白我的意思了,马上表示没有能力去首都,如果我也治不了,他们就只能回家了。又是一个人间悲剧,当时我就想这样条件下,孩子营养也跟不上,屁股上的溃疡随时继发感染,无论在医院还是在家里处处都有疟疾的威胁,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危险在等待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想到此就不可避免的想到祖国的儿子,即为他感到庆幸,又格外担心他生病,哪怕受一丁点的疾病的痛苦。最后我给他提供了治疗方案,赶紧离开了病房,我担心再呆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流泪。一个中国专家动不动的就在医院里哭泣流泪实在有失雅观。
结合坦桑的实际情况,我制定了一套“木索玛诊疗方案”,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诊疗环境,提升了诊疗层次,增强了坦桑医护人员对中国专家的认同,但是相对于木索马整个落后的医疗状况来说,改观不明显,再次印证了个人力量的有限。难以想象的疾苦折磨着坦桑当地人,而他们的痛苦遭遇每天也都在敲打着我日渐脆弱的心。在坦桑的日子里,不是我同情心泛滥,而是泛滥的同情心已经挤走了我所有的情感。每当看见,或者每当想起那些生病的孩子,想及自己的无能为力,无数次的眼泪滴到那片黑色的土地上或者流到心里。很想自己有能力去抚慰所有失落的人,安慰仍在苦难中努力挣扎的人,告慰那些不该生命短促却已经生命逝去的坦桑儿童。
除了这些痛苦的回忆,当然也有快乐。在医学院教学和带教是我在坦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学生们的求知欲和积极性几乎让我觉不出身在国外。跟学生们在一起也让我回忆起自己读研究生,跟老师们实习的岁月,那是一段最美好的记忆,在自然风光秀丽的坦桑再次回忆起来,更是感觉格外美丽。

淳朴的坦桑人民生活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遭受着苦难的折磨,善良的他们不但用赤诚对待土地,也用赤诚对待我们这些远来的客人。那些曾经受到我帮助的病人、邻居和经常来往的朋友们,心中自然感激尊重我们,同时也会用一些朴素的方式表达他们最朴素的情感。好多的病人,在来复诊的时候,给我带来家里的瓜果,有时是一盘香蕉,有时是一个木瓜,也有时是一把花生;并一再的跟我的护士说着什么,后来护士翻译给我,大体的意思是怕我不稀罕,嫌弃东西不好。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很郑重的的感谢他们,脸上不敢流露出一点的不庄重,唯恐自己的特殊身份不经意间流露出不恭,伤了坦桑人的心;每当这个时候我一定很爽快的收下,因为面对他们过分的谦让,容易被误解为嫌弃;每当这个时候我更能感受到援坦使命的神圣,责任的重大和努力的汗水没有白流。

四、峥嵘岁月、铁汉柔情
独自工作在两万里外的非洲,心就像放飞的风筝,而思念就是我和家人彼此牵挂的那根线,任何时候的都会通过风筝线、通过思念抖动彼此的心。繁忙的工作需要时时提防着艾滋病、肝炎这些恶魔的来袭,单调的生活又需要我们时刻警惕疟疾、伤寒的入侵,然而无论什么时候生活中的点滴都极易触动对家对亲人的思念。一个4、5岁的小黑孩,一个瘦弱伛偻的身影,一阵爽朗的笑声,甚至常来驻地干活的那个勤快的电工都让我想起万里外的妻儿父母。在国外我们也无意掩饰思乡之情,每天最兴奋的时间就是下午3、4点跟家里视频的时间,虽然网络不太好,但是只要看见亲人,只要听见儿子甜甜的叫声爸爸,内心的幸福就满满的。每当这个时候就想真诚的感谢党、感谢政府给提供的这样好的条件,不然我真的很难想象怎样去排解思乡之情。如果哪一天有事出发、或者下不了班,就提前给妻子留个言,今天恐怕没时间视频,你们早休息。换来的就是明天更强烈的期待。有一次我下午2点钟出诊,本以为3点前能回来的,结果回来的时候快7点了,我一打开电脑就看到妻子成串的留言,每隔几分钟就一个,问怎么回事,干啥了等等,最后一句“我们不等了,孩子困了,先睡了”。望着妻子的留言,想着她当时焦急的心情,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他们,有种想哭的感觉,赶紧回复。没想到妻子的信息马上过来了,原来她不曾睡着,一直在等着我。对彼此的牵挂是相互的,有一天下午3点(国内晚上8点)我在坦桑通过QQ呼叫妻子,却没人接听,留言也没人回复,一直到了下午5点(国内晚上10点)还是联系不上,我真的着急了,不会出什么事吧?联系朋友让他们给妻子打电话,问问啥事。都说没人接电话。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了,跑到大街上买上电话卡,赶紧给岳父打了越洋电话,让她去我们家看看怎么回事。结果是因为那天妻子工作太累,回家后搂着儿子想休息一会,到了晚上8点再和我联系,结果她和儿子不小心都睡着了,手机铃声又调的很低,睡得很沉,竟然一直没有听到。从那以后我给自己的手机买了流量,24小时在线,只要有空就跟妻子说句话,联系一下,以预防类似的事情发生,失联真的太可怕了。
每天能够联系上家人就是为了时刻了解家里的情况,也可以随时把我生活工作的情况告诉家里, 然而无论是我还是父母妻儿都存有私心,报喜不报忧。每次视频都想好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有一次我跟高峰闲聊的时候说,自从我们来援坦后,孩子身体也健康了,从来不感冒了。结果高峰的孩子也是那样,都出奇的健康了,父母的慢性病也一日好似一日。我俩这么一合计才明白原来家人和我们是一样的一番苦心,我们在这吃得差、住的差、长疟疾也是尽量不跟家里说,家人也是不想让家里的事影响到我们。今年4月份,连续三天我跟家里视频,妻子都简单说句话,问儿子,他就说跟姥爷出去玩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但因为正忙着组织大型义诊活动,也没太在意,直到一天打开视频,我看见医院病房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几天前岳母因为心脏病发作急诊住院了,为了不让我知道后担心,岳父和妻子特地商量着去滨医附院住院。直到病情好转,第二天要做冠脉造影,有可能要放支架的时候,才觉得不能不告诉我,也需要我拿个主意。那个时候我是又惊讶又感激,我哽咽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妻子说第二天查房的时候和我联系,及时答复医生我们对介入手术的意见和要求。我镇定了一会,告诉妻子不用了,一来有时差,二来网络也不好,医者父母心,我是医生我最了解医生,一切都听医生的,相信医院、相信医生就是相信你老公我。
“每逢佳节倍思亲”,我深刻的感受到了诗人的离愁。坦桑经济落后,木索玛尤为贫困,坦桑的节假日根本没有欢庆的气氛,大街上也看不到商家搞的促销活动等等,每逢中国的假日更是如此。本以为不平凡的日子平凡的过能够减轻孤单,减少对家人的思念,其实不然。所以在坦桑每逢我们的节日一定要忙起来,组织聚餐,包饺子,贴对联,去年春节我甚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刻制了10张过门钱,把我们鲁中最传统的过年文化带到了坦桑。在远离祖国亲人的日子里,唯有自己不能忘记自己,世界才不会把我们遗忘。
无论是怎样的牵挂,如何的思念,终于在768天后结束了。回国后第一时间带着妻儿回老家看望父母,诉说儿子的歉意不孝。母亲看到我安然归来,不仅泪流满面,稳下心神才告诉我一直瞒着我的事,原来最近三个月母亲也是大病一场,腰腿痛犯了,足足在床上躺了3个月,疼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曾绝望的说等不到我回来了。在我知道事情的始末后,愧疚的无地自容,作为一个医生在自己的母亲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却不在身边。我去援坦,不怕苦,也不怕累,对得起祖国也对得起坦桑人民,唯独感觉对不起年迈多病的父母。
五、修身立德、荣誉至上
感谢两年援坦带给我的这次磨练自我的机会。两年经历的事情很多,感悟也很多,我想主要从两个方面跟同事们一起分享我的心得,一是修身立德,二是集体荣誉至上。
(一)修身立德。走出国门的那天我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要做好。首先,时刻提醒自己注意自己的身份。在国外我代表的是中国人,一言一行都是在给祖国打分,没人在意我的姓名,因为我身份已经烙印中国两个字。做的好,坦桑人会说中国人好,做的差就会说中国人差,背负着这么大的责任分秒不敢去懈怠。其次,时刻提醒自己要自尊自重。“退休之日,你觉得职业中的自己值得尊重;迟暮之年,你感到生活中的自己值得尊重”是我这两年一直思考和践行的格言,时刻想到自己在社会和生活中的角色定位对自己尊重,对别人也是尊重。最后,踏实做人,敢于担当。在坦桑这个艰苦和缺乏监督的环境下,更要时刻自律自警,守得住平淡,耐得住寂寞,稳得住心神,经得住考验。不能回避的问题,要敢于迎难而上;不能逃避责任,要敢于挺身而出;牢记自己的身份、职责,维护中国人、医疗队在国外的形象。
(二)集体荣誉至上
中国援坦医疗队是一个25人的小集体,木索马分队也只有4人,但是我们却是中国驻坦仅有的两个公派单位之一,我们身上承担的责任和祖国的荣誉远比一般的中资机构和个人要多的多。维护集体荣誉,集体荣誉至上是我们的义务也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
首先要服从领导。任何团体都需要一个领导核心。医疗队是个很特殊的集体,领导与服从都是建立在高度自觉的基础上的。领导的能力很重要,队员的自觉维护、拥戴更重要。想到国家的使命,集体的荣誉,大家必须心往一处使,力往一处用。
其次要牢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医者父母心,天下病人没有肤色、国籍的区别。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为集体争荣誉,要始终把集体的要求和利益放在首位,服务坦桑人民的宗旨内化于心,外化为形,为坦桑人民服务就是为祖国人民服务。
最后个人利益与集体荣誉发生冲突时,个人必须服从集体,真正把医疗队当成自己的家,荣辱与共。过去的两年木索马医疗分队共承担了4次大型义诊活动,吕友清大使两次光临我们驻地,肯定我们的工作。我们回国前还特意到驻地为我们送行,与我们共进晚餐。所有的这些都得益于我们是一个团结的集体,积极进取的集体。
两年的援坦工作转瞬即逝,成绩的取得主要得益于领导、家人为我们提供的坚强后盾和全力的支持。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将继续发扬“不畏艰难,甘于奉献,救死扶伤、大爱无疆”的援坦精神,树立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饱满的信心,真实的才学,昂扬的斗志,去迎接未来生活的考验和工作的挑战。